礼成,喧闹渐起。宾客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将婚礼的喜庆烘托得恰到好处,却也掩盖不住这场联姻内核的冰冷。
宋行舟依旧是那身笔挺的黑西装,只将领带换成了暗酒红色。他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淡笑,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修长的手指捏着香槟杯,姿态从容优雅。
在他眼中,这场婚礼与任何一场成功的商业谈判无异。一纸契约,各取所需。
他的新婚伴侣,稍微有些多余的,那位坐在轮椅上的云家少爷,则被他“体贴”地安排去楼上套房休息。
“送云先生回房。”宋行舟对秘书吩咐,目光甚至没有在云执身上多停留一秒,“他身体不便,需要静养。”
这一幕清晰地落在祝燃眼中。
少年紧绷的肩线松动些许。这至少证明,义父对这场强加于身的婚姻毫无感情。
脑中却不断闪回花园里的画面。
祝燃随手帮那人捡回戒盒,那声“谢谢”不卑不亢,让人如沐春风。让自己帮忙把他扶上轮椅时,那人也是毫不避讳自己残疾的双腿,大方又坦荡。
据说云家这位少爷打小就性情骄纵,车祸残疾后更是变得敏感脆弱,近乎偏执。他身体的瑕疵,更是旁人绝对不能谈及的逆鳞。
可祝燃所看见的……和传闻中那个云家阴鸷扭曲、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残废少爷,完完全全判若两人。
祝燃还没想明白,皮靴的足尖已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对准了套房大门。
刚刚结束婚礼仪式就被新婚丈夫抛下,云执那种内心极其脆弱的家伙,在外人面前倒是还能硬撑,现在……该不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躲起来哭吧?
祝燃意外发现门虚掩着。
透过门缝,预想中凄清自怜的画面并未出现——
云执慵懒地陷在沙发里,长发松散,正专注地对付一块提拉米苏。奶油沾上唇角,他舌尖轻巧地一卷,眯起的眼尾泄露出一丝餍足,活像只晒饱了太阳、心满意足的猫。
那份没心没肺的闲适,与楼下虚伪的喧闹、与他自己心头的烦闷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嗡——手机震动惊醒了偷窥者。
云执似有所感抬头,祝燃慌忙闪身避开。电话那头是狐朋狗友聒噪的邀约,背景音里充斥着廉价的狂欢气息。
“滚!没空!”祝燃压低声音,烦躁地挂断。
不管云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是自己最为讨厌的入侵者,仅此而已!
银发少年跨上重型机车,无视保镖的劝阻,油门一拧到底,黑色猛兽如离弦之箭般蹿出,将灯火辉煌的酒店和里面让他窒息的一切远远抛在身后。
……
夜色深沉,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入庄园。
宋行舟在细节上无可挑剔。宽敞的加长车厢经过特殊改造,云执连人带轮椅被稳妥安置,安全带牢牢固定。
云执隔着车窗,打量着这座将成为他“牢笼”的奢华建筑。铁艺大门洞开,银杏树影婆娑,玻璃窗映着冷月清辉,空旷寂静得没有一丝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