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摇头,“离儿不是前去大汉,为我延请神医了么?”
听到这里,太子欲言又止。
大汉的淳于姐弟,自然是医术高超,连他们都有所耳闻,若是能够缓解父王的病痛,那怎么邀请都不为过;可偏偏派他的二儿子,赵离率领使团赴汉……
赵离是个什么性子,做父亲的还不了解么?
若说长子赵胡稳重,赵离就是被溺爱大的,他委婉地表述了二儿子或许不靠谱,谁知赵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缕精明:“有求于人,就得放低姿态。”
他的次孙年轻好忽悠,大汉君臣便更能放松警惕,松口让神医南下。就算要付出的代价,比原先多了许多,那也不过是一定量的黄金罢了。
黄金,身外之物,能比他的命更重要吗?
他要的是彻底根治头疾!人上了年纪,就更加害怕死这个字,为此,就算多亏几斤黄金也在所不惜。
只要神医来临,他将会用尽一切或光明或卑鄙的办法,将神医留在南越,留在他的身边——这才是赵佗的真正的目的。
番禺离长安这么远,大汉皇帝还能为了一个医者动兵戈不成?
赵佗真正的心思,连太子赵仲始也不知道,等到用完晚膳,太子动身回府,望着天边的彩霞,忽然有了淡淡的怅惘。
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忧虑,他想,父王若是真正治好头疾,那便是显而易见的长寿,他还不知要做几年的太子,才能摸到南越王的位置……
回过神,太子面色一变,羞愧于无法言之于口的心思,沉着脸匆匆走了。
。
大汉,长安城。
为南越使臣举办的接风宴即将开始,陆贾这个接待者,与王孙赵离的关系不知不觉更亲近了。
他们坐席挨着,不知不觉探讨起“礼”,本就朦朦胧胧对此学说有好感的赵离,犹如被戳破了天窗,浑身一个激灵。
“何为礼?何为仁?”
陆贾微笑着问他。
赵离磕巴道:“礼,与其奢也,宁俭……”
陆贾笑容更深了,这分明是《论语·八佾》的语句,南越王孙,实在是天选儒家人哪。
陆贾发挥毕生的功力,开始给年轻的王孙宣讲,渐渐的,赵离从礼貌以待化为如痴如醉,等到宴席开始,陆贾骤然中止,他听得是意犹未尽,恨不能大喊一声不要停。
往日晦涩的道理,忽然变得分外明晰起来,赵离只觉被陆贾点拨的自己,此时此刻都能与南越掌管礼仪的大臣辩论几句了!
典客卿不愧为名震南越的汉臣,赵离都想喊他一句“陆师”,请他继续为自己讲解。南越朝堂上下,一向以拥有渊博的学识为荣,对陆贾这等存在更是尊重,若是让父亲和兄长知道,他们定然羡慕极了,如此机遇,千金也难求!
只是当下的场合实在不合适,赵离只好按捺住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宴会上。
大汉君臣还没告知于他,南越国为请神医,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既然随侍提醒了他,那他便不能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