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康年那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机锋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秦岸和周衍心中都激起了层层涟漪。
秦岸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他知道,这才是部委领导说话的艺术,前面给足了甜头,后面总要敲打几下,让你明白分寸,不敢得意忘形。
他沉吟片刻,目光坦诚地看向张康年,语气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严肃和诚恳:
“张司长,您提到的这个问题,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我们始终坚持,对任何违纪违法行为,都持零容忍态度,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
“东江省在前一阶段,确实存在一些干部作风不正、权力寻租的问题,特别是‘东江帮’的系列案件,给我们东江的政治生态造成了严重破坏。新班子组建以来,我们一直把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摆在突出位置,致力于重塑风清气正的政治环境。”
秦岸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省里的鲜明态度,又巧妙地将问题的根源指向了已经倒台的“东江帮”,暗示当前的举报,很可能与过去的遗留问题有关,或者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恶意中伤。
周衍适时接过话头,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被“举报”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坦荡和自信:
“张司长,各位领导,关于可能涉及到我个人的一些不实传言和恶意举报,我相信组织上会有公正的调查和结论。我本人也愿意随时接受组织的任何审查。”
他顿了顿,话锋微微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无奈”。
“说实话,我到东江工作时间不长,一心只想着能为这片土地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在推动一些改革,特别是在触动某些既得利益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阻力,甚至是一些无端的攻讦。这一点,我和秦省长都有心理准备。”
他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问心无愧,又暗示了举报背后可能存在的复杂因素——改革必然会得罪人。
这等于是在不点名地告诉工作组,他们所听到的“反映”,很可能就是那些被改革触动了利益的人在背后搞鬼。
张康年静静地听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周衍这番应对,既有年轻人的锐气和担当,又不失政治上的成熟和分寸感。
他没有急于辩解,而是将问题上升到了改革阻力的高度,这反而更容易引起上级领导的理解和共鸣。
“周秘书长年轻有为,有干劲,有魄力,在工作中遇到一些不理解,甚至是一些非议,也是正常的。”
张康年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
“我们财政部,是支持改革者、保护担当者的。对于那些恶意的、不实的举报,我们也会明察秋毫。”
他这话,等于是给了周衍一个积极的信号。
秦岸见状,立刻顺势说道:
“张司长,为了让部里和工作组能够更全面、更客观地了解情况,也为了回应一些同志的‘关切’,我提议,由省纪委牵头,省委组织部、省审计厅配合,组成一个联合调查小组,对近期财政部以及省内收到的一些涉及重大项目和领导干部的举报线索,进行一次彻底的核查。”
“特别是对于那封匿名举报周衍同志的信件,我们更要查深查透,既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真正的问题,也绝不能让担当干事的同志蒙受不白之冤。调查结果,我们会第一时间向财政部和省委主要领导汇报。”
秦岸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以退为进。
他没有被动地等待财政部来“查”,而是主动提出由省内自己“查”,并且是纪委、组织、审计三堂会审,规格不可谓不高。
这既显示了省里对这件事的重视和严肃处理的态度,又将调查的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