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宁屿火速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没打,我没打!
易恪这才放心,他擦了把嘴边的血迹,站起来继续去追尤红,结果还没等走出两步,二楼的童一帅又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疯,他高高在上地看着尤红,全然不复刚才手忙脚乱骑人家脖子上跑路的狼狈,而是又回到了高贵王子的状态,不紧不慢整理着领结,再伸出手优雅一指:“你。”
所有玩偶都齐刷刷看向尤红。
童一帅又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面具,然后残忍而又尖酸地嘲讽:“对,就是你,我的酒吧不欢迎你这个老女人,丑陋的异类,衰老的怪物,这里到处都是镜子,照一下自己的脸,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尤红胸口里发出空洞的回响。
童一帅轻飘飘地说:“滚。”
但店里的玩偶们并没有给尤红“滚”的机会,他们也跟随童一帅一起,讥笑着她不再年轻的容貌,讥笑着她并不纤细的身体,一步一步围了上来。
银·Bar分化为两个阶级,上位者是年轻美丽的客人与员工,下位者则是没有被邀请的尤红,在这场分化中,年轻美丽的玩偶们自愿成为运转“恶”的齿轮,灵魂病入膏肓,不约而同充当起了打手。
眼看尤红已经被团团围住,庄宁屿果断“啪啪啪”地拍手,把场里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都看我!”
麦克风把他的声音无限放大,玩偶们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转过了头,对于颜值优越的“同类”,他们尚且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好,于是纷纷瞪圆毫无生机的眼珠,嘴巴微张地等待着,场面看起来有些搞笑。
易恪抓住这个空当,一把拖起尤红就朝三号门冲去!他无视她的挣扎和尖叫,以近乎于恐怖的爆发力,一路撞开拥挤人群。尤红被他拽得连连踉跄,尖细鞋跟在地板上蹬出白色划痕,她仰面朝天,还没来得及发力挣开,视线却刚好撞上二楼的童一帅,她发现对方竟然正在欣赏自己的狼狈,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甚至,她还从那双深掩于面具之后的阴暗眼睛里,看出了一种轻视,一种厌恶,恨不能让自己马上去死的厌恶。
庄宁屿高声提醒:“小心!”
易恪正攥着尤红的胳膊,他听到自己的手指响了一声,紧接着,骨节像是深深陷入了某种粗壮树木的枝干,而后枝干被猛地抽走,身后则是传来玩偶们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喊,他迟疑着停下脚步,就见在灯光之下,一道巨型人影正在拔地而起!
“哗!”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被撞得摇摇晃晃,像一架梦幻璀璨的秋千,满场光影也随之被切割成无数块不规则的金色碎片,世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明与暗之间旋转交错,而后伴随着清脆碎裂声,成千上万枚水晶珠同时脱落,像雨滴般噼里啪啦地砸向舞池,在空中折射出斑斓色彩。
至于那盏光秃秃的灯架,则是被尤红牢牢握在了手里。她的身体在刚才膨胀延长,变成了全场唯一一个巨型玩偶,俯身看向舞池时,所有人都恐惧地睁大眼睛,噤若寒蝉。被狂热填满的大脑稍稍恢复清明,他们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在这个以“美丽”为唯一衡量标准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只是“美丽”本身,而尤红却是“美丽”的缔造者。
换言之,她也可以成为“美丽”的毁灭者。
一片寂静中,只有童一帅双手紧紧攥住了栏杆:“你这个恶魔。”
他继续说,“你这个丑陋的怪物!”
尤红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含义不明的响声。她一步一步走向童一帅,手里的灯架被扯落,带出一路噼里啪啦的蓝紫色电光。
庄宁屿目光往角落方向一扫,稍稍侧头,田璐心立刻会意,三下五除二解开温悦的手铐,趁着这位姐妹还没有二次发疯,背起人就冲到了一楼洗手间里。
温悦却不肯待在安全屋,开始手脚并用地往外爬行。
田璐心一把拉住她,连哄带骗:“你受伤了,我先帮你包一下。”
温悦视线怔怔落在自己鲜血淋漓的脚上。
……
童一帅看着被撞落的灯,看着狼藉一片的酒吧,看着尤红那身几乎要被撑破的红色西装,再度化身午夜尖叫狂魔,他声音如同地狱深处颤抖的岩浆:“混账,你毁了我的店庆!”
尤红嗓子里“咔咔”响着,易恪按住胸前的对讲设备,实时翻译:“她好像在说什么‘毁了’。”
“没时间管这两个人的恨海情天了。”
庄宁屿甩掉自己的外套,在那个缠满电线的灯架即将砸到童一帅的脑袋之前,他果断踩住保安的肩膀翻过二楼栏杆,把人第一时间带离了危险区。
灯架裹着狂野破风声,栏杆被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