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坤官职虽与张肃同阶,但他承袭了邓冲的爵位乃是一品定国公,所以站位靠前。庆阳的视线越过邓坤,在隔了几排的张肃脸上停留片刻,忽而冷声道:“你敢也好,不敢也好,今日我只有一言相赠。我庆阳既为大齐帝女,身负皇家血脉,又承天命所归,那么我的子嗣便只是皇家血脉,再敢有乱言张家子嗣者,无论是谁,皆按大不敬之罪论处!”
话是警告邓坤的,皇太女犀利的双眼却扫过了视野之内的所有文武官员。
众臣登时跪了一片,齐呼道:“皇太女明鉴,臣等万万不敢!”
庆阳不再停留,带着中书省的几位官员先行离去,十七岁的皇太女背影挺拔身形如风,严锡正、戴纶居然还小跑了两步,直到跨下台阶时皇太女记起这茬特意放慢脚步,才免了两位老臣失足跌落之危。
秦弘几位王爷落后了一段距离,因此秦弘将二相唯妹妹马首是瞻的姿态看得一清二楚,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太子之尊刚入朝的那日,散朝时他下意识地与严锡正谦让了一下,前往中书省的路上他也坚持要与两位丞相并肩……
秦弘从未觉得自己的礼让有错,但亲眼看到妹妹统领中书省这一幕,秦弘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子之威。
或许他一直都明白,毕竟有父皇在前,只是他没有能统驭这帮重臣的才干,无才便不自信,继而无威。
笑了笑,秦弘带着两个弟弟继续往前走了。
秦炳小声嘀咕道:“父皇立妹妹就立妹妹,为何还要把咱们几个都骂一顿?”
秦仁叹道:“骂了还有人不服妹妹,不骂那些人就更有理由了。”
秦弘看向二弟:“难道你想大臣们夸你一顿再拥立你?”
想象那场景,秦炳打了个激灵,摸着胳膊道:“算了算了,还是骂一顿更省事。”
二弟想通了,秦弘却想到了家里的铮哥儿。他绝不会再跟妹妹争,二弟三弟也不像那样的人,但他们都会有子孙,他们在的时候能压住生了野心的子孙们,等他们三兄弟老了走了,谁敢保证不会有小辈冒出来跟姑姑争跟姑姑的子嗣争?
父皇这道旨意便是在告诉那些子孙们,是他们三家或四家的祖宗不配为储君,是老祖宗亲自选出来的皇太女,其他四家的子孙没有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去跟皇太女那一脉争,争了就是造反,敢拥护这种子孙的臣子也都是乱臣贼子,当诛!
。
三位无缘储君之位的王爷有悄悄话,一帮文臣武官们也有悄悄话,从乾元殿到前朝官署这条宫道上的嗡嗡之声就没断过。
邓坤一直在忍着,等秦弘三王与文臣都回官署了,只剩要去宫外当差的官员们还要继续同行一段路时,邓坤才退到张肃身边,笑着拍了拍张肃的肩膀,大声恭喜道:“你小子有福气啊,今日咱们大齐朝有了一位皇太女,用不了多久就又要出一位男太子妃啦,这可是前无古人的荣耀!对了,还有张叔,先前吕叔是父凭女贵,今日我们张叔也能父凭子贵了,哈哈哈!”
没有一字是骂人的,却极尽嘲讽甚至挑拨。
张肃推开邓坤的手,侧身朝乾元殿的方向拱拱手,笑道:“能得皇上赐婚我与皇太女,确实是我与张家之福。”
樊钟哼道:“我们家怀忠就是长得没你俊,又有自知之明,不然那年西苑逐虎,他未必会让你!”
张肃再谦道承让。
樊钟凑到张玠身边了,嚷嚷着要张玠请他们喝酒,吕瓒、侯万中、薛业也都围了过去,热热闹闹的。
没人理会的邓坤更窝火了,看向他的亲姑父。
雍王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妻族侄儿骂了一顿:“别以为我没听出你在酸张肃,也不回家照照镜子,凭你也配?”
邓坤:“……”
秦梁要随父亲去北营,怕邓坤兄弟冲动坏事,秦梁飞快提醒道:“谨言慎行,休要触怒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