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胡人养羊,还知道不能光逮着一只薅羊毛呢,我卫觊是造了什么孽,就变成了黑山军不肯放下桌来的肥羊?”
“我看刚从河东去洛阳的董卓都比他们和蔼可亲一些!”
“……”
卫余看着卫觊这张蛰伏着盛怒的脸,忽然有些不敢确定,自己该不该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但卫觊虽处盛怒之中,也并未彻底丢了自己的冷静。察觉到卫余欲言又止,忽然收起了怒容,转头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我……”卫余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河东太守府衙中的情况,有些奇怪。”
“说来听听。”
卫觊强行收回了怒火,沉声问道。
他知道,像是卫余这种干了几十年的老账房,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么多寻根究底的好奇心,但凡事也会多长个心眼。
能让他按捺不住说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寻常的事情。
卫余斟酌着,简明扼要道:“我觉得,刘太守和那黑山军的张将军,好像听从同一个人的号令。他们都不是此地当家做主的人!”
卫觊轻嘶了一声,被这消息一惊:“你继续说。”
卫余回忆着道:“我初到太守府上时,误以为那年轻人是刘太守请来的账房,甚至觉得,此人给人下马威也不掌握分寸,上来就提起太史大家的珠算之术,想借此压我一头,可我再听下去,又发觉不对了!他提及明年耕作时,说的竟是——我已与下面的人商议!当时,刘太守还在屋中呢,他就一点不避讳地说出了这种话。”
卫觊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听起来确实不是寻常人会说的话,甚至是直接将刘备归进了“下面的人”行列。
如若他不是真的身份地位都在刘备之上,刘备早就该当有些表示了。
“还有呢?”
“更奇怪的在这后面。”卫余说到这里仍然心有余悸,“这年轻人说起想要更加便宜的粟米时,我只回答慢了一些,同在此地的武将几乎全出了声,仿佛见不得我如此轻慢的态度!可我真是冤枉啊。”
他只是拿不定主意而已,并不是不想回答。
“这武将当中,有两位应当是那刘太守的亲随,是和他一并来到河东的,有一位应当是您提到过形貌特征的黑山军统领,还有一位,简直宛若霸王在世,好生吓人!”
卫觊神情不定:“……那应当是被董卓派到河东来的吕布。”
先前王匡遇袭被杀,有传言称是吕布从黑山军中逃脱后干的,想不到这里也是蛇鼠一窝,全凑到一起了。
他强忍着这坏消息所带来的牙酸,问道:“也就是说,这年轻人是此地所有人的上级,那你看,他的相貌如何?”
“面如冠玉,绝非凡人!”卫余笃定地给出了答案,“或者说,有贵人之相。”
他之前只是觉得,刘秉不像是个账房,可当这样多的情况全凑到了一起,光只说什么不像账房,也太过低看对方了。
他能给出的答案里,竟只有这一句最是贴切。
“有贵人之相……”卫觊的眉峰压得更低,“这可不是一句寻常的评价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刘备之前的一句话。
他说:“此事,备已上达天听,无需伯觎担心。”
卫觊的脸色变了又变,像是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无数的猜疑与想法,最终咬牙,肉痛地开口:“你去告诉他们,苎麻都是河东农人所种,价格低不下去了,但这粟米,我最低能要到一百九十钱一石的价格,他们能接受,就这么办,不能接受,那咱们一拍两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