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的雨,总带着化不开的湿寒。
李隆基坐在成都府行宫的窗前,望着廊下淅淅沥沥的雨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那枚鎏金香囊——香囊里的麝香早已散尽,只剩囊身缠枝莲纹还留着当年的精致。
高力士端着一碗温热的姜汤进来时,见他望着雨帘出神,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竟比行宫院里的老梅枝还要萧索。
“圣人,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蜀地的潮气重,小心伤了筋骨。”
高力士将碗递到他手中,声音压得极低。
自马嵬坡兵变后,他便再也不敢称“太上皇”,只沿用着从前的称呼,像在小心翼翼守护着帝王最后的体面。
李隆基接过碗,却没喝,只是望着碗里晃动的姜块,忽然开口:“高力士,你说,李亨在灵武,如今过得怎么样?”
高力士愣了愣,随即躬身道:“前日探马来报,新帝已拜郭子仪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李泌为行军司马,正整顿兵马,准备反攻长安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听说回纥使者已经到了灵武,许是不日就要出兵相助了。”
“哦?回纥出兵了?”
李隆基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碗沿,指节泛白,“那他李亨,倒是比朕当年有魄力。只是……这兵权,终究是落到他手里了。”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内侍匆匆进来禀报:“陛下,永王李璘、盛王李琦、丰王李珙三位殿下,从江南、陇右赶来蜀地了,此刻正在殿外求见!”
李隆基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光亮,连忙放下碗:“快,快让他们进来!”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虽只是件素色常服,却下意识挺直了脊背——这是他禅位后,第一次有皇子主动来见,像久旱的土地盼来了一丝雨露,让他空落落的心突然有了着落。
三位皇子走进殿时,身上还带着旅途的风尘。
永王李璘穿着一身锦袍,虽面带倦色,却难掩眼底的锐气。
盛王李琦捧着一卷舆图,神色沉稳;丰王李珙则腰间挎着一把弯刀,眉宇间带着几分武将的悍勇。
。
三人齐齐跪地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都坐。”
李隆基挥手让他们起身,目光扫过三人,像在审视着什么珍宝,“你们怎么突然来了蜀地?”
“如今长安未复,叛军还在河北肆虐,你们不在封地镇守,跑来这里做什么?”
永王李璘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父皇,儿臣听说您禅位给太子哥哥,心里实在不安。如今长安还在叛军手里,大唐根基动摇,太子哥哥虽在灵武登基,可各镇节度使手握重兵,若不加以制衡,恐生祸端!”
“儿臣此次来,是想请父皇主持大局,莫让大唐的兵权落入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