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陪伴她许久、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的旧祈福绳,终于彻底断开,无声滑落,掉进了她手边那杯澄澈的果汁里,瞬间被橙黄色的液体浸透。
商下意识地看向那沉没的绳结,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像是对某种旧时光的告别。
然而这惋惜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阿德勒的动作快而精准。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身旁侍立干部手中,接过一个古朴的丝绒小盒。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串手串。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温润又冰冷的奇异光泽,主体是打磨圆润的乳白色珠子,内里嵌着丝丝缕缕、如同流动金线般的纹理。
阿德勒温和地命令道:“现在,请您把手借给我。”
放下手,纤长却有力的手臂,在精美而未碰的甜点之间,像是又一道珍馐美味。阿德勒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拈起手串,然后极其恭敬地、如同为一件圣物加冕般,将它轻轻戴在了这位戏子的手腕上。
冰凉的触感瞬间贴上皮肤,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质感。金丝在灯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华,与商那身朴素的衣着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商怔怔地看着手腕上这突如其来的华美之物,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光滑微凉的珠面,感觉一切都不真实,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那么,代价是什么?”
阿德勒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微微一愣。
商不等他回答,语速加快,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
“您说是为了感谢我而设下宴席,但这也只是为了我的活跃,而给出的报酬。我们之间的交易,”她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应该是另外的。您借给我这个,必然有其他的目的。请直说吧。”
阿德勒看着她,眼睛里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慢慢漾开更深的笑意。他再次低低地、压抑地轻笑起来,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怕再次惊扰他人。
商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她手腕上的重量,令她难以习惯,好像被沉水的囚徒腿上绑着的镣铐。她的手臂一动不动,她也一动不动。
“您啊……”他止住笑,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叹,“您果然具有生意人的天赋。”
“如果你真的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打小便是生意人了。”
阿德勒完全收敛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而坦诚:“不过,在贪狼会,我们更愿意称呼彼此为兄弟姐妹。所以,如果一定要一个‘代价’的说法……你就当这是一次典当吧。”
他抬手,一个眼神示意。一位灰西装的男性立刻无声地转身离开。片刻后,他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走回来。托盘上放着一份装订整齐的纸质协议,旁边是一支沉甸甸的、镀金笔身的钢笔,笔尖在灯光下闪着光,旁边还有一小瓶打开的蓝黑墨水。
阿德勒亲自将托盘推到商面前。封面是简洁的黑色皮革烫金,印着贪狼会的徽记。
“协议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过目。条款清晰,权利义务明确。内容,如果有异议,”他指了指那支钢笔,“我们可以现场调整。一切按协议走。只需……如期归还即可。”
商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因为紧张,她感到一种干渴。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带着些许留恋地望向被浸泡的、已经磨损不堪的浅草绿祈福绳。它已看不出过去的颜色。
“饮料被弄脏了。”阿德勒向旁人示意,“请帮她换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