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是、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不,也不能说是好人。但是,他是个对生命充满敬畏的人。他怎么能随便下令夺走他人的生命?”
“也……不算是没有理由。”凉月君将一边的脸撑起来,挡住一部分烧伤的瘢痕,“是我请他来了。唔。时隔百年的旧事重提,还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也许是那时候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吧?难怪他们都说六道无常冷血薄情……”
梧惠开始觉得他真的像一个老头子了。
“一开始,就当是我个人幼稚的行为吧。我给以笙寄了一封信。当然,有许可证明。”
“信?”
“不……不止我。我们都很幼稚。都想拼命证明自己是优秀的,是正确的,所以不顾一切地在两个极端的方向钻牛角尖。一开始,我只是不想让父母失望,让家业断在手里。但我意识到,在这方面,我的意愿远没有弟弟那样强烈。回过头再看当初,我意识到,我的眼里始终只有那个被我擅自视为竞争者的家伙罢了……”
“我希望我的问题不要显得冒犯……那你对父母又如何想呢?他们也是意外的受害者。在你求知的路上,是否真正想继承他们的事业?”
“哇。确实冒犯。”凉月君“赞许”地说,“为什么不呢?这的确是一开始重要的驱动力,只是到后期,我偏离了初衷。我当然知道,我们其实可以有各自的选择,不是非要子承父业。换句话说,让他们失望又如何呢?我也不是非要听那老爷子的。可我们偏偏选择在这条路上,摸黑走到底。所谓的继承家业,也只是兄弟间争个你死我活的借口罢了。”
“你们的家业……”
“在大城市生活,总要很多钱。而大城市是极少有人喜欢传统器乐的。父亲说他立的遗嘱,便是只有混出名堂的人能继承财产。所谓名堂,就是让我们制作乐器的手艺流传下去。这就是我们的家业。哈哈——其实我们都知道,家里一无所有,他不过是想让我们动起来,在争论中有所收获。”
“很传统的良苦用心。”梧惠如此评价。
凉月君接着说:“我们的祖先,生活在气候宜人、资源丰富的深山之中。乐器的取材和处理,都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我认为寄宿在乐器中的力量,一定要沿袭传统,才能从中发挥出它们最佳的效用。但我那个弟弟啊……总是有着丰富的想法。他不在工艺上下功夫,反而投机取巧,专给洋人制作高端定制的乐器。有时候,他还结合对方国家的文化,进行一些改动。我骂他崇洋媚外,他却回击我抱残守缺。”
“……也是能想来的事呢。”梧惠抓了抓头发,“为什么你们不一起呢?你们兄弟合作的话,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做出更厉害的成就吧。”
“我和他对付不来。”凉月君只是淡淡地说。
梧惠没有追问。他似乎已然阐述许多。
“后来,你加入了莫玄微的研究所,去了南国……是你想超过他吗?你需要更多的资源来帮助自己进行研究?”
“不。恰恰相反,”他说,“是院长找到我,希望我加入他的团队,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但那时候距离我前往南国,还有很久。我‘离家出走’了一段时间,去了我祖上曾生活过的地方。那里俨然成为一座荒村。”
也许就是梧惠在第一次碰触骨笙时,看到的画面吧。
“我很幸运地在祠堂中,发现了残留的记录。是不是很像小说里,被逼至绝境的主角,在坠崖后意外获取武林秘籍的桥段?但在秘籍中记载的,净是些剥骨拆肉的桥段。我才回想起父亲说过,我们祖上曾遭到迫害,一度被逼至灭村的境地。据说是有少数人,将用于动物的工艺挪到人类身上,连累了村里人。但我后来也听说过另外的版本——我们全村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掀人皮以为鼓面、锻人骨以为支架、炼人筋以为琴弦。对我们祖上的所谓迫害,实则名门正派的惩戒。你呢?你相信哪个版本?”
听了这般令人不寒而栗的话,梧惠只是静静地直视他的目光。
“这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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